中国经济时报:中国正在推进结构性改革,如何有效地推进改革?
薛澜:中国推进的结构性改革,实际讲的是需求侧和供给侧的问题。
政府的改革最复杂。政府存在两类问题,第一类叫作政府失灵,政府很多行为,跟原来预设的理性行为不一样,不是真正代表老百姓的利益。政府失灵的典型情况就是官僚化的倾向,追求政府规模、地位、特权等;还有就是委托代理所产生的问题。这类问题是内在于政府的,中外各类政府都有的共同毛病。第二类问题叫作政府能力不足,尤其是中央政府,跟现代理性政府运行所需要的人力和物力相比有很大的差距。改革到了今天,不再是简单的方向判断问题,需要更加科学理性地分析各类政策,中央政府的能力和资源远远不够。
政府失灵和政府能力不足两类问题混在一起,使得政府的工作和改革遇到了很大的挑战,一方面大家对政府抱怨比较多,另一方面大家还嫌政府规模太大。当然,中国政府存在着结构性的不均衡。不管怎么说,中国中央政府的规模实在是不大。大家到政府部门去看一看,就会发现公务员“5+2”“白+黑”是经常的事情。我告诉国际同行中国中央政府的规模之后,绝大部分人都不相信。所以,这中间其实有很多没有理顺的地方,包括政府的职能。下一步,政府改革需要去理顺哪些是政府必须要做的事,哪些事情可以交给市场或社会。同时,各类公共事务和行政资源在中央、省、市、县各级政府如何配置更加优化,都是需要研究的问题。
中国需要真正形成一个现代化的公共治理体系,在这种治理体系里,政府发挥其职能作用,市场能够在产品服务提供方面发挥决定性作用,同时社会能为公共治理提供充分的活力。政府、市场、社会这三个要素在什么问题上应该发挥什么作用?什么是合理的平衡点?这些都还需要不断地探索。这三者之间和谐共治的局面是我们最期望的。这个现代化的公共治理体系没有形成,中国总体的改革就没有完成,中国经济社会的各种潜力就无法充分发挥。从长远的角度来看,中国社会应该往什么方向去发展,要主动去引导。政府要站到前面,把社会往健康的方向、长久可持续发展的方向去引导,这是政府现在需要努力做的。
中国需要考虑的具体政策问题很多。例如,科技进步对社会带来影响的不确定性在加大,技术进步推动的经济转型到底要花多长时间,中间会有一个转换期,对就业影响会较大。而且新的技术创新可能会带来收入分配的两极化。在这种大的变化过程中,我们的教育培训体系没有能够跟上。因为,在这种转型过程中,最需要的是能够及时更新技能,不断学习,然后去适应新的就业需求。
其他需要推动的改革还有很多,比如医药卫生体制改革,现在中国的产品和服务大部分都供给过剩,但看病难的问题多年来仍然没有解决。这就是奇怪的现象。一方面中国对优质医疗服务有这么大的需求,但另外一点,很多医学院的大学生毕业了以后不愿意当医生,与国外形成鲜明的对照。在大部分其他国家,医生是最受尊重的行业之一。但目前我们的医疗服务体制使得医生不但名义收入低,还要承担很大的风险,甚至有生命危险。背后的问题就是体制存在的问题。如果我们不去真正深入分析,在这方面达成一定的社会共识,然后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,那这个问题永远解决不了。
中国的教育取得了长足的进展。现在毛入学率,同龄人能够上大学的达到40%,相当于国际上中高收入国家的水平。但教育质量的差距很大,而且我们提供的教育跟社会的需求脱节。所以一方面每年有700多万的大学生毕业,但另一方面,很多毕业生找不到工作。有很多行业找不到合适的人才。教育体系怎么样能满足经济社会发展的需求,如何解决错配也是一个难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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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来源:中国经济时报公众号记者刘慧)